【佢皺眉唔一定係唔爽】從情緒誤讀到身體化同理的親密練習

2025 年 11 月 17 日，情緒心理學大師 Paul Ekman 喺舊金山安詳離世，享年 91 歲。對好多心理學界、治療界、以至關注情緒教育嘅人嚟講，呢唔單止係一位學者離開，而係一個情緒研究時代的句號。

由「六大基本情緒」到「微表情」訓練，Ekman 嘅理論教曉我哋：原來人類喺好多文化裡，都能夠透過面部細微變化，讀出某啲共通情緒。呢套框架後來被用喺犯罪偵查、職場訓練、談判技巧，當然亦被搬到親密關係同性愛之中。

於是喺床上，我哋開始不自覺咁問自己：

「佢高潮時閉埋眼，係放鬆投入？定其實想逃避對視？」
「前戲時佢突然好靜，係好享受感覺？定已經覺得悶？」
「皺眉究竟係痛，定係因為太在意自己表現？」

不過，近年越來越多研究提醒我哋：真實生活裡的情緒，比任何一套分類系統都複雜得多。尤其一講到性與親密關係，單靠「睇樣」去理解對方，十分容易出現嚴重誤讀。

▌Ekman 之後：六大基本情緒，點解裝唔落床上的真實感受？

Ekman 提出嘅六大基本情緒——開心、憤怒、悲傷、恐懼、驚訝、厭惡——為情緒研究打好咗基礎，亦令我哋意識到：原來人類有啲情緒表達係跨文化共享的。呢個貢獻無可否認。

但當研究者嘗試把呢套分類搬到更複雜、貼近日常生活嘅情境，就出現問題。2023 年 Coppini 等人嘅研究就發現，當受試者喺真實語境底下，用六大基本情緒去標記自己感受時，彼此嘅一致性低得驚人——同一件事，有人標記做「快樂」，有人覺得係「緊張」，亦有人好難揀得出要用邊一種情緒去形容。

性同親密關係更加如此。好多時，我哋唔係純粹「開心」或者「唔開心」，而係一種混合狀態：

羞怯＋期待、慾望＋微微不安、怕被比較＋好想被欣賞、渴望被碰觸＋驚自己反應太大聲……
呢啲交疊情緒如果硬要塞入其中一個「基本情緒」，就好似要用一個顏色去形容日落的天空咁，點都會失真。

所以當我哋喺床上，只憑「佢今日好似冇咁多笑容」、「佢聲音冇平日咁興奮」就決定對方係咪享受，其實好多時只係讀到自己嘅焦慮，同過去受過的傷，而唔係伴侶真正的狀態。

▌床上的情緒誤讀：你以為的「訊號」，可能完全相反

喺伴侶諮詢同性溝通工作中，我哋經常見到以下幾種典型誤讀：

● 高潮前突然皺眉
好多人第一個反應係：「佢係咪痛？」但對唔少人嚟講，呢個表情其實代表身體進入高度專注、快感累積到某個臨界點，就好似運動員衝刺前嗰下用力，而唔係負面感受。

● 前戲變得好安靜
你可能會諗：「佢係咪無興趣？」但安靜有時係因為感官變得敏銳，語言自然退後；亦有人係因為害羞，或者唔知講咩先唔會「打斷氣氛」，於是選擇用身體回應多過用說話。

● 咬嘴唇、呼吸變急促
單從畫面睇，好容易被理解成「快要高潮」。不過對有啲人嚟講，呢啲反應可能係緊張、擔心自己表現、或者係以往有過不舒服經驗，身體提前進入防衛狀態。

● 避開你眼神、被親吻時縮一縮
未必代表抗拒，有機會係因為太在意你點睇自己，或者一下子太靠近脆弱位，需要少少距離嚟調節情緒。

如果我哋只用「想／唔想」、「開心／唔開心」去理解呢啲反應，好容易喺心入面幫伴侶寫咗一個版本：
「原來佢冇我想像中咁享受。」
「可能我真係唔夠好。」
然後慢慢就收窄自己嘅慾望，少咗主動，少咗邀請。

真正決定關係質素的，唔係你有冇一次讀錯對方表情，而係：你有冇勇氣停一停，問一問。

▌關鍵唔係「讀心」，而係先懂得講自己發生緊咩

好多人以為，要做一個「床上表現好好嘅伴侶」，就要學識觀察對方、讀懂每一個微表情。呢啲技巧當然有用，但如果只停留喺「估對方而唔講自己」，好快就會撞牆。

親密關係裡，一個被忽略嘅重要能力係：辨認同表達自己當下的情緒狀態。例如：

「我頭先皺眉，唔係痛，而係太刺激，我需要慢少少。」
「我啱啱突然好靜，係因為好投入感覺，同埋有啲害羞。」
「其實我好想要，但同時有啲驚比人比較，所以我有啲收埋自己。」

當你可以為自己身體裡面複雜嘅感受搵到字，性溝通就唔再只係「想要幾多前戲」、「鍾意邊一種玩法」，而係包括安全感、界線、創傷同慾望。你越清楚講得出自己，越有能力聽懂對方。

而對伴侶嚟講，看到的表情，不再係一個「要立即解碼的謎題」，而係對話的入口。你可以咁講：

「頭先見你安靜咗好多，我自己有少少擔心。想問下你係更投入，定係其實有啲唔舒服？」
「我見你皺咗下眉，我唔太肯定係太爽，定係有啲痛，可以話我知你身體感覺係點嗎？」

呢啲說話，都係一種邀請：我願意理解你，而唔係幫你決定你點樣feel。

▌VR 研究提醒我哋：真正的同理，要走入對方身體

2025 年刊登喺《Scientific Reports》的一項研究，用 VR 做咗一個好具體的示範：研究人員讓男性參與者喺虛擬實境裡「化身」成女性角色，親身經歷被街頭騷擾的場景。

結果顯示，當參與者對虛擬身體嘅「化身感」越強——即係越覺得「畫面入面嗰個就係我」——佢哋感受到的憤怒、厭惡同不安，就越明顯。情緒反應，係因為「將自己放入另一個身體」而被放大。

呢個實驗其實喺講一件對親密關係好重要的事：
情緒唔只係「我而家點樣感覺」，仲包括「我願唔願意試下用你嘅身體去感受一次」。

當我哋討論性同同意（consent）時，如果可以稍為問一問自己：

「如果而家躺喺床上的係我，而我曾經有過佢嗰啲經歷，我會幾驚？」
「如果我個身體同佢一樣容易痛，呢種力度會唔會太多？」
「如果我喺佢位置，聽到呢句說話會覺得安全，定係被迫？」

呢種想像，就係「身體化的同理」（embodied empathy）。唔係淨係用頭腦分析，而係試下喺心入面戴一陣「VR 頭盔」，住入對方的身體片刻。

你唔需要真係有 VR 設備，先做到呢件事。你可以喺事後傾性時，同伴侶互相交換視角：

「如果你係我，你會點理解我頭先嗰下沉默？」
「如果換轉你喺我個身體，比人摸嗰個位置，你會想要點樣嘅速度同距離？」

當兩個人願意咁樣講，性愛就唔再只係技巧配合，而係一個彼此學習住入對方身體、慢慢建立信任的過程。

▌結語

Ekman 為情緒研究打開咗一扇好重要的門，教曉我哋原來可以用更具體方式去理解臉上的表情。但喺親密關係同性愛裡，我哋需要走得再深一步：從「讀對方表情」走向「理解彼此身體裡的情緒」。

當你肯承認自己會誤讀、願意停一停去問、願意試下用「如果我係你」的角度去感受一次，安全感就唔再只係一個抽象概念，而係會真真正正咁，慢慢長喺你哋兩個人身體之間。

作者
Dr. Swag 賽維格 (林役勵博士)

性學博士・性教練・心理諮商師

專注性健康與親密關係的實務教學，結合性學知識與教練技巧，協助個人與伴侶處理性困擾、提升性溝通、建立身體自信。擅長以目標導向的練習與溫和對話，將抽象的「性與親密」轉化為日常可實踐的步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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